齊夙看著那晃動的光影，閃身躲在假山後面，盯著那窗上的燈影好一會兒，齊夙才發覺是他自己離開時沒有將房門關上，夜風溜了進去。

伸手推開門，屋內還是他離開的模樣，許昭昭掀開的被子還散落在一側，齊夙上前將它重新放好，又將那短劍塞回枕下。

將門輕輕掩上，齊夙解了衣衫重新躺回床榻上，他本是打算等等看，看許昭昭回來時會如何說清此事。

然而，他等到了天明也沒有等到許昭昭回來，直到灑掃的婆子送水過來給他沐浴，他才昏昏沈沈的起身。

早膳是送了一個人的份，這讓齊夙覺得頗為奇怪，他攔下那送飯的婆子道：“為何只送一份早膳過來？”

那婆子倒也不懼他，只恭敬回答道：“那位姑娘的還在竈房熱著，待她醒了我們再送過去。”

“她在哪裏睡著？”這婆子的話讓齊夙有些摸不著頭腦，但她說起的人應當是許昭昭沒錯。

“那位姑娘就歇在西廂房。”對於齊夙的問話那婆子雖覺得有些奇怪，但她還是如實回答。

聽見許昭昭睡在西廂房，齊夙將東西放下便快步走了過去，西廂房的門沒有上閂，他一把將其推開。

這動靜有些大，因此齊夙一進門就看見那床帳裏面一人彈坐而起，散亂的墨發將半張臉都遮住了。

一只素手將床帳攏至一側，許昭昭還有些困倦，她打了個哈欠看著匆匆過來的齊夙問道：“齊夙？你怎麽了？”

齊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，看她慢吞吞的從床上下來，伸手將那柄短劍遞給她道：“你的劍還落在那邊屋子裏。”

許昭昭楞了楞，伸手接過塞回袖子裏，扯著邊上的外袍往身上套，邊整理邊問道：“什麽時辰了呀？”

“卯時末。”齊夙看她迷迷糊糊的拿著左腳的薄靴往右腳上套，不免輕嘆一聲拿起來，自己蹲下身替她穿好。

許昭昭樂的自在，老老實實坐在床邊讓他穿鞋，齊夙將她的左腳穿好後，她不經意擡了一下腳，露出了還有些水漬的鞋邊，以及鞋底的苔蘚。

將她另一只鞋也套上後，齊夙再次打量了一番她的鞋背，發現上面有些許擦痕，她外出過，還去了比較潮濕的地方。

“齊夙，我好困啊！我能不能再睡一會兒啊？”許昭昭懶洋洋的躺在床榻上，晃蕩著兩條腿，聲音裏帶著些許疲憊。

齊夙將人一把拉起來，迫使她看著自己，道：“你昨夜可是出去過？不可說謊。”

許昭昭的眼睛眨了眨，兩邊腮幫子一鼓一收，就是不開口說話。

齊夙還沒追問，她便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，而後笑嘻嘻道：“我是出去了！後來看你睡著了怕打擾你便來這邊睡了。”

她說完便跑開了，徒留齊夙一人呆楞原地，待他清醒過來，腦袋裏被“完了”填的滿滿當當，而後便是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。

前廳

許昭昭顯然是困的厲害，吃著早膳都險些睡過去，齊夙扶住她險些埋進粥碗的臉，輕聲道：“你昨夜去了何處，怎的困成這幅模樣？”

齊夙其實很想問她可是有什麽事瞞著他，畢竟昨晚的事太過可疑，而許昭昭今早也是一反常態。

許昭昭迷迷糊糊的看著他，手裏的湯匙竟然往臉上送，齊夙一把奪下，嘆了口氣無奈道：“你把這碗粥先喝完，然後再回房歇息，晚些我再問你。”

許昭昭下意識的點點頭，抱著粥碗準備往西廂房走，齊夙見狀又是一把奪下，這個許昭昭太不正常了！

辰時過半

齊夙正坐在院中思索著許昭昭究竟去了何處，又為何如此反常，但一想到許昭昭今早在他臉上親的那一口，他就有些心神不寧。

隨後外院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將他漸漸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，齊夙一擡頭便看見武煒那堆著笑意的臉，他的笑意堆得太多，臉上的褶子都有些厚實。

一看見齊夙，武煒迎了上來，噓寒問暖一番後終於將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。

齊夙審視他那張帶著笑意的臉，又看見他眼中的期待之意，倒是沒發覺他有何不對勁。

看到齊夙不說話，武煒有些為難的上前，半是陪笑半是請求道：“世子，我知道您一出手，沒有解不了的案子，您就幫不幫忙，去看一眼，幫我等愚鈍之人找找線索也好。”

齊夙依舊不開口，而後將目光看向了西廂房。

武煒此行是想請他幫忙查近日的一個案子，這案子頗為蹊蹺，兇手和線索一樣也找不到，為了不影響自己的仕途和名聲，武煒求到了他這裏。

對於查案，齊夙還是有些興趣的，但留許昭昭一個人在這裏，他倒是有些不放心了，也不知是怎的。

武煒隨他目光看了過去，不明白他在看什麽，但又不好催促他，正想著再求求他，就見他開了口：“帶路吧。”

得他答應，武煒頓時喜笑顏開，頗有些受寵若驚的甩了甩衣袖往前走，邊走邊道：“都道世子您是個熱心腸的，經過今日武煒才知您的威名的確名不虛傳。”

齊夙現下思慮較重，想著許昭昭的奇怪表現，他倒是不太想聽這些無用的廢話。

“武知府不必說這些，都是些無用的虛名，您還是與我說說，你要我幫忙的案子吧。”

理了理衣袖，齊夙住了腳步站在門口看著門前的馬車，將探詢的目光投向武煒。

只見其樂呵呵上前拍了拍手，那馬車的門簾被人從裏面掀開，兩個錦衣女子從裏面探出身，緩步自馬車上走了下來。

這兩個女子模樣生的嬌俏，都梳著精致的發鬢，頭上釵環配飾也樣樣華美，身上的衣裙卻頗為清涼。

這兩人許是得了命令，一下馬車便行至齊夙跟前行禮道：“蘭亭、暮雪，見過世子，給世子問安。”

齊夙眉頭皺了皺，看向武煒冷聲道：“武知府這是何意？”

武煒擠眉弄眼的笑道：“下官怕院中的老婆子皮糙肉厚伺候的不周到，故而去尋了兩個心靈手巧的來服侍您。”

看齊夙依舊繃著個臉，他又道：“世子您看這模樣可還行？”

齊夙還未開口，那稱暮雪的女子便開了腔：“世子，暮雪擅長女紅，繡花制衣樣樣拿手！”

聽聞她說起制衣，齊夙猛然想起來，許昭昭今早穿的衣袍好像不是昨日那件，今日的這件似乎更加精致一些。

蘭亭見齊夙沒有開口斥退暮雪，也不甘於後的上前道：“世子，蘭亭雖不如暮雪手巧，但蘭亭懂藥膳，知些藥理。”

她的聲音成功拉回齊夙的思緒，他看著越來越近的兩人，只覺得濃烈的脂粉味兒要將他淹沒起來。

猛然退開兩步，齊夙拂袖往前走，武煒見他突然離開不知是何緣故，趕緊吩咐兩人進去後追著齊夙而去。

“世子？世子！您別生氣，這兩個若是不滿意，我晚些再挑兩個送來，保證讓您滿意如何？”他湊在齊夙邊上，臉上的笑容看的齊夙有些莫名的怒火。

齊夙腳下一止，看向武煒道：“武知府若是還想讓我查案，那就請告知案發之處，以及當時仵作記錄的屍格，包括當時參與其中的人一並帶去事發之處。”

見他有些不悅，武煒也不敢再提，連忙指著西邊道：“就在前面的街上，一直走到盡頭第三家就是了！”

齊夙大步往前而去，留下武煒不知該不該跟上，後嘆了口氣先前往府衙找人，準備將齊夙所言一並湊齊。

西街街口

齊夙數了數院落，而後向邊上的人打聽了一番，毫不費力的進了那發生兇案的地方，一個傳聞有人被惡鬼放幹了血的地方。

院落的大門上貼著看不清楚顏色的對聯，門上的銅環各自一邊，上面的鎖不知去了何處，齊夙伸腳踢開大門，踏著地上的厚重灰塵往裏走。

地上淩亂的散著不少腳印，大多都是男人的腳印，大而寬。

這個院落並不大，三間坐北朝南的正屋，兩間門朝東的偏房，院子的右邊是一棵掉禿了的梨樹，梨樹下是一口井。

井邊是唯一沒有腳印的地方，齊夙慢慢走了過去，看到井邊石臺上還放著一桶水，桶裏的水已經變得渾濁，幾片青黃的葉片漂在裏面，隱隱散發著腐敗之味。

梨樹上拴著一根手指粗的麻繩，另一頭系在東邊的窗上，一方面巾掛在繩上，恰好就在這水桶上方。

此時的面巾已經風幹，發黃變硬如同一塊樹皮掛在上面，齊夙捏了捏，硬邦邦的。

正屋的門兩邊有些臟亂，各種東西隨意堆積在屋檐下，大門此時被一把銅鎖虛掛著，透過手掌寬的門縫，齊夙將屋內的擺設看了看。

裏面比之外面，更加臟亂，正堂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，地上的灰塵積攢了很厚無人清掃，若非聽聞武煒說前兩日此處發生了命案，齊夙都要覺得這裏只是一處荒廢的宅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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